（来源：澎湃新闻，2023年7月6日）
7月1日至3日，第十一届世界和平论坛在北京举行。外国前政要、各国驻华使节、专家学者等400余人出席，围绕“求共识、促合作、稳秩序、护和平”主题进行讨论交流。
中美关系依旧是本届论坛最受关注的议题之一，无论是大会还是小组讨论，都无法避免谈及该议题。上个月18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访问中国。此后两周多，美国财长耶伦又将于本月6日开启为期四天的访华行程，成为不到一个月内第二位访华的美国政府内阁级官员。
随着中美高层之间的互动在“僵冷”数月后重启，本次论坛中寥寥可数的几位美方前官员、专家也成为中外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其中就包括美国卡内基和平基金会杰出学者包道格（Douglas Paal）。
谈及中美关系近况以及两国关系未来走向，无论是外交经贸领域的布林肯、耶伦访华，还是军事安全领域的台海、南海局势，包道格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记者专访期间多次提到应“放低预期”，当前让中美两国“寻求共识”要求太高，相互尊重才是更实际的做法。布林肯访华之后，要进一步观察两国之间各工作小组能否推动一些具体问题取得进展，其成果如何将关系到两国领导人是否会在今年11月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APEC峰会上见面。同时，他还特别指出，恢复两军之间的对话应该是目前的首要任务。
布林肯访华后，中美多领域工作小组重建
现年76岁的包道格，其职业生涯长期以中国为中心，一度成为华府高层对华决策幕后的一员干将。他曾于1986年到1993年间相继在里根政府和乔治·布什政府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任职，先后担任亚太事务主任、资深主任兼总统特别助理。
在过去的三年半，由于新冠疫情阻隔，包道格未能有机会来中国交流。而在疫情之前，他平均每个月都会来中国交流一次。今年是包道格第一次参加世界和平论坛，于他而言，现在也是重新恢复与中国联系的机会。
在包道格看来，布林肯上个月的访华之行满足了“低预期”状态下外界的期待。最直接的表现即是，重建中美在多领域的工作小组，主要是让双方较低级别的官员来具体解决两国之间的一些突出问题，包括签证签发、民航直飞、被拘留人员调查、芬太尼问题等。
“如果中美工作小组能在上述问题上取得一些进展，两国领导人就可能在11月举行的APEC峰会上会面并对相关进展予以明确。”包道格认为，对于拜登政府而言，在即将进入大选年之际，若能成功举办这场峰会，也能（向选民）显示他能够处理好中美关系中的问题，而非做出让步或者立场软弱。
此前，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吴心伯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分析称，布林肯访华实际上意在11月APEC峰会，“美方官员目前正密切关注中方领导人是否会出席11月在旧金山举行的APEC峰会。”
恢复两军对话应是首要任务
谈及当前南海以及台海的安全形势，包道格指出，对世界上所有国家，特别是东亚国家来说，中美有防止意外冲突发生的方法显得格外重要。具体到台湾问题，曾在2002年到 2006年担任美国在台湾协会台北办事处处长的包道格分析称，随着2024年台湾地区领导人选举的开展，台湾地区的不稳定性或将上升。而这种不稳定的局势实际上并不符合美国、中国、台湾地区的利益。
“恢复两军之间的对话应该是目前的首要任务。”为此，包道格建议，“中美双方至少保持现有沟通渠道的畅通。我们不必保证（接电话的）是中国国防部长还是美国防长。只需确保有人能从对方国防部那里得到消息——某些事情正在发生。”
包道格继而提到了在特朗普政府末期中美两军沟通的一个案例。他回顾称，当时中方担心美方会对其发动攻击，所以美国防部通过军方和民间渠道主动与中方联系，这在当时起到了很大作用，同时表明沟通渠道是有用的。据《华尔街日报》2021年9月报道，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谈及自己在特朗普政府的最后一段时间打给中国军事将领的两通电话，称致电中国军事将领的举措是例行通话，旨在安抚北京，避免军事冲突，确保战略稳定。
不过，从目前中美官方的表态来看，两军恢复沟通尚存一些阻碍。在6月香格里拉对话会期间，针对美方所谓“中国拒绝就两军危机管控对话”言论，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副参谋长景建峰回应称，中方重视发展中美两军关系，两军接触交流并未中断。他指出，当前中美两军关系面临的困难，责任在美方，美方一系列的错误言行没有为两军沟通交流创造条件、营造氛围。此外，布林肯在结束访华之际接受采访时也表示，“恢复美中两军交流是正在进行中的工作（work in progress），目前还没有取得任何突破。”
基于当前中美关系的现状，双方能在哪些方面寻求共识？在包道格看来，“寻求共识”这种说法要求太高，相互尊重才更实际，也是更好的目标，即双方互动尊重彼此的利益。当两国领导人会面的时候，他们倾向于做到“相互尊重”。但领导人无法事无巨细地做所有事情，因而需要两国政府的不同部门来协助，这也是双方在较低层级定期举行工作会议的重要性。同时，在各种层级上面对面的接触，都有助于稳定局势。
值得一提的是，在世界和平论坛的一场大会上，中国前驻美大使崔天凯特别提到了中美“相互尊重”的必要性。在回应布林肯此前“美方将继续做中方不喜欢的事，说中方不喜欢的话”这一言论时，崔天凯坦言，其实中国从来没有指望美国说的话、做的事会让中国喜欢。中美要找到相互尊重的办法来处理双方的关系，真正实现和平共处、合作共赢，而不是谁要让谁喜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