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7月4日在美国华盛顿白宫拍摄的美国总统拜登（左二）和副总统哈里斯（右二）。新华社记者 胡友松 摄
“能够担任你们的总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幸……虽然我有意竞选连任，但我认为，退出选举并在剩余的任期内专心履行总统职责，才符合民主党和美国的最大利益。”当地时间7月21日，美国总统拜登在社交媒体上发表声明，宣布退出2024年总统选举。据新华社报道，这是美国自1968年以来在任总统首次放弃竞选连任。
拜登随后表示，他将全力支持哈里斯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并敦促民主党人团结在她身后。“作为2020年的（民主党）党内候选人，我做出的第一个决定就是选择卡玛拉·哈里斯作为我的副总统。这是我做过的最好的决定。今天，我要全力支持卡玛拉成为我们党今年的候选人。”
拜登2021年1月正式就职总统，将于明年1月离任。哈里斯随后回应称，她很荣幸得到总统拜登的支持，将“争取并赢得”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
距离11月的美国2024年总统选举日仅剩三个多月，这一变故让这场大选的前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共和党方面，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已经在几天前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正式获得了提名。而民主党内，拜登退选后，哈里斯能否顺利赢得提名仍存在不确定性。哈里斯赢得提名后又是否能打败特朗普，更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退选
拜登放弃竞选连任 共和党人呼吁其立即辞职
拜登退选并不令人感到意外。自今年6月27日的首场美国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后，民主党内呼吁拜登退出选举的声音就一直存在。几天前，拜登在拉斯维加斯参加竞选活动期间突然确诊感染新冠，此后呼吁他退出的声音进一步加大。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指出，过去几周内，许多民主党人对于81岁的拜登在体力上、精神上是否仍然适合竞选，以及他能否打败特朗普并顺利完成又一个四年任期都表达了担忧。而在重重压力下，拜登最终选择了退出。
“拜登总统在提名他的大会前不久决定退出竞选，这在美国历史上史无前例。”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政治学教授罗杰斯·史密斯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史密斯看来，拜登做出退选的决定不可避免。
“拜登此前试图证明自己在6月27日辩论中的糟糕表现只是一场失利，但没有人相信，因为他已经多次出现错误的表述。目前对他来说，民意数据越来越糟，主要捐助者停止对他的竞选捐款，越来越多的民主党核心人士呼吁他退出竞选，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可能获胜，最终只能退选。”史密斯说。
拜登宣布退选后，包括民主党籍前总统奥巴马、众议院前议长南希·佩洛西以及现任参议院民主党领袖查克·舒默等在内的民主党高层都对拜登这一决定表示了赞扬，同时称赞了拜登的政绩。
但共和党人借此机会呼吁拜登辞职。据CNN报道，包括众议院议长迈克·约翰逊在内的多位共和党领导人都公开呼吁拜登立即辞职。约翰逊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如果乔·拜登不适合竞选总统，他也不适合担任总统。”
接棒
拜登支持哈里斯 特朗普称取胜“更容易”
拜登宣布退选后，关于谁将接替他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成为焦点。拜登第一时间表态将支持副总统哈里斯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哈里斯也迅速获得了许多民主党高层人士的支持，包括前总统比尔·克林顿和前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但有一些民主党知名人士并未公开支持哈里斯。
奥巴马在其声明中仅表示，“我非常有信心，我们党的领导人能够创建一个选出一位杰出候选人的程序。”他并未提到哈里斯。一位顾问表示，奥巴马希望和2020年采取一样的策略，即密切关注局势发展，以便在候选人选出时帮助团结民主党——不管这位候选人是哈里斯还是其他人。
还有一些人明确呼吁通过公开程序来确定谁应该取代拜登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第一位公开呼吁拜登放弃连任的民主党参议员彼得·韦尔奇表示，对哈里斯的提名应该采取“公开程序”。
在史密斯看来，哈里斯赢得民主党提名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存在一些不确定性。“奥巴马、佩洛西等核心民主党人更希望新的候选人通过某种竞争程序出炉，目前尚不清楚这个过程将如何进行，也不清楚他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
据报道，21日晚些时候，拜登-哈里斯竞选团队正式修改了向美国联邦选举委员会提交的文件，将主要委员会更名为“哈里斯竞选总统”。但分析认为，拜登虽然已经锁定足够的党代表支持，但他无法简单地将其转给哈里斯，这些党代表现在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要支持的候选人。
史密斯认为，接下来一小段时间对哈里斯非常关键。“哈里斯作为副总统，她的职责并不重，因此未来一段时期可以全职竞选。我认为她在接下来的一周左右如果表现比较出色，那么可能会巩固支持并顺利获得提名。”
对于拜登退出竞选，已经获得共和党党内提名的特朗普第一时间作出回应。特朗普在与CNN的电话中回应说：“拜登是我们国家历史上最糟糕的总统。”他还说，哈里斯将比拜登更容易被击败。
对话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吴心伯：
时间紧迫 哈里斯或是民主党最佳选择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美国研究中心主任吴心伯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拜登退选主要是迫于民主党党内高层以及民主党“金主”的压力，而在他宣布支持哈里斯后，哈里斯获得民主党党内提名的可能性比较大。
对于哈里斯能否击败特朗普，吴心伯认为这还是个未知数，因为拜登的临阵退选也许会影响到民主党的士气。
新京报记者 谢莲
拜登迫于多方压力退选
新京报：拜登7月21日正式宣布退选。他是被迫退出的吗？
吴心伯：我认为这是拜登在重重压力之下做出的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事实上，拜登年初曾经犹豫过要不要竞选连任，但在他的一些顾问以及家人的推动下决定参加竞选，后面也顺利锁定了民主党党内提名。
但是6月份的首场总统候选人电视辩论后，民主党内反对他继续竞选的声音就开始一浪高过一浪。
我觉得最终迫使他做出退选决定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民主党内的重量级人物，如舒默、佩洛西等也开始呼吁他退选；另一个是民主党的重要“金主”开始表示不支持拜登继续竞选，搁置了对他的竞选资金捐助。这两个方面的压力是让拜登做出退选决定的关键因素。从内心来说，估计他是很不愿意退出的，但现在也只能面对现实。
新京报：你认为哈里斯能够顺利获得民主党提名吗？
吴心伯：目前来看，哈里斯获得民主党党内提名的问题应该不大。首先，从程序上来说，拜登临时退出竞选，那么副总统顶替竞选是比较顺理成章的。其次，拜登其实已经锁定了民主党的党内提名，他公开支持哈里斯，某种程度上也就是说把对他的党内支持转化给哈里斯，这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
除此之外，从前期那些要求拜登退选的人来看，他们也认为哈里斯会比拜登更适合作为民主党候选人。哈里斯身上有几个特点，年轻、女性、少数族裔，这是比较符合民主党票仓的候选人。
新京报：此前很多美媒还提出了其他可能接替拜登的民主党候选人，包括密歇根州州长惠特默等。他们会和哈里斯形成竞争吗？
吴心伯：从民主党内的民意来看，哈里斯之后最受支持的就是惠特默。但我认为，从惠特默的表态来看，她可能不是很愿意目前顶上，因为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对她来说，也许最好的是四年之后再战。
而从民主党目前面临的局势而言，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他们可能也来不及考虑太多，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哈里斯。
哈里斯若对阵特朗普结果难料
新京报：如果哈里斯顺利获得了民主党党内提名，你认为她能打败特朗普吗？
吴心伯：哈里斯能否赢得和特朗普的对决还很难说。现在一个很大的问题是，距离美国大选只有3个多月，民主党党内代表大会也即将于8月份举行，这个时候拜登退选，民主党重新推举候选人，是否会影响到民主党的士气以及其竞选的势头。对于民主党选民而言，接下来也要看他们对于民主党临阵换人的反应，是士气高涨、精神大振，还是更加不愿意去投票。
但拜登会退选支持哈里斯，其实也就意味着很多民主党人认为哈里斯打败特朗普的可能性比拜登大。拜登目前的状态，很多人认为他身体、精神上都不适合继续竞选，更加无法赢得选民手中的选票。但哈里斯至少状态还不错，比特朗普也年轻许多，因此她还是有自己的优势的。
新京报：确实，民主党的时间非常紧迫，它后续的竞选重点是什么？
吴心伯：民主党目前需要通过一系列程序，尽快重新确定候选人。新的候选人确定了以后，他们还需要调整竞选策略。此前拜登作为候选人时，他基本上没有参加线下大规模集会活动。但如果哈里斯顶上，竞选策略需要调整，他们需要通过一系列竞选活动充分体现出哈里斯年轻、有活力、有战斗力的一面。民主党若想赢得这次大选，目前需要不断地主动“进攻”。
但从政策上来看，哈里斯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民主党的党派机器是在正常运作的，换了一个候选人，不会改变其主要的政策主张。
新京报：特朗普对拜登退选作出回应，说哈里斯将比拜登更容易被击败。你认为从特朗普的角度而言，他是否需要调整其策略？
吴心伯：对于特朗普来说，他显然不希望民主党换人，他对拜登获胜的把握大得多。现在民主党可能推出哈里斯，他也不得不调整竞选策略，接下来他可能要重点争取女性选民、少数族裔选民的支持。
新京报：本届美国大选出现了一系列罕见的意外，你认为这反映出美国政治的哪些问题？
吴心伯：我觉得它更多的还是反映了美国政治的“新陈代谢”放慢了。2008年奥巴马当选总统以后，很多人觉得美国政治在走向年轻化。但是奥巴马之后，先是特朗普后是拜登，这让很多人感觉美国政治演变的活力大大下降了。
这和美国政治的很多结构性问题有关。美国的两党内部特别是民主党这边，等级制非常明显，党内“大佬”对党派的操控力也非常强。民主党文化讲究论资排辈，你在党内高层待的时间越长，掌握的资源就越多，也就越有利于你保住当前的位置。而这也就意味着，年轻的民主党人很难冒出头和这些“大佬”竞争。
另一个反映出的问题是，美国政治暴力加剧了。此前我们比较担心的是美国右翼变得更加暴力，现在看来这种暴力还在扩散，这一点从特朗普遇刺就可以看得出来。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美国大选未来的不确定性仍然存在。
人物
哈里斯曾多次创造纪录 为美国第一位女性副总统
现年59岁的哈里斯此前曾多次创造纪录。2010年，哈里斯成为加利福尼亚州第一位女性总检察长。2021年，她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副总统。若是顺利获得民主党提名，她将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二位获得主要政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女性。而若是在今年11月的大选中打败特朗普，她将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性总统。
不过尽管拜登表示支持哈里斯，但民主党内部是否能就候选人达成一致仍有待观察。新京报记者 栾若曦
“典型的副总统”
据知情人士对路透社透露，截至当地时间7月20日晚上，拜登还在告诉盟友，他计划参加竞选，但在21日下午改变了主意，几分钟后在社交媒体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当地时间7月21日，拜登与哈里斯的竞选团队正式修改了提交给联邦选举委员会的文件，指出哈里斯将竞选总统一职。
哈里斯在声明中表示，很荣幸得到拜登的支持，她的目的是争取并赢得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一名民主党高层人士表示，她已经花了一天时间与议员们、外部组织和捐赠者联系，已打出去数百通电话。
外界对拜登提名哈里斯的做法并不十分意外。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指出，从逻辑来讲，作为拜登的竞选搭档，哈里斯可以说是选票的“自然继承人”。
“哈里斯成为拜登提名的‘第一人选’是多个因素决定的。首先，哈里斯是他2020年的竞选搭档，有竞选经验；其次，她是一个美国国内知名政治家，这或是拜登考虑的最关键因素；最后，哈里斯作为一个少数族裔女性，她也能体现民主党多元的政治理念。”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北京大学美国研究中心主任王勇对新京报记者表示。
哈里斯1964年10月出生于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她的母亲是印度移民，父亲是牙买加移民。她先后在知名非裔高校霍华德大学和加州大学黑斯汀法学院就读法律专业。大学毕业以后，哈里斯曾在旧金山地区长期从事地方检察官工作，先后担任过加州旧金山检察官、加州州检察长，2016年当选加州联邦参议员。
担任参议员时，哈里斯以其检察官式的提问风格而闻名，是时任总统特朗普的主要批评者之一。英国广播公司（BBC）指出，那时的哈里斯被认为是民主党内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她还一度将目光投向2020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
2019年1月，哈里斯选在美国民权运动领袖马丁·路德·金纪念日启动2020年总统竞选，成为首个宣布参加2020年美国大选的非洲裔女性。然而，哈里斯在初选辩论期间表现平平，难以传达出与选民产生共鸣的连贯信息，又由于资金短缺，很快便淡出了竞选舞台，转而成为拜登的副手，并在2020年总统选举后成为美国历史上首位女性副总统。
回顾哈里斯4年作为副总统的执政记录，美国弗吉尼亚州乔治梅森大学政治学教授詹妮弗·维克多表示，哈里斯可以说是一名非常典型的副总统。她在很大程度上支持拜登政府的标志性政策，包括基础设施立法、移民、枪支管制和保护堕胎权，“不过，哈里斯的受欢迎程度并不是很高，过去几年里，她一直没有成为政治话语的焦点。”
反之她经常出现在一系列不太讨喜的新闻标题中，媒体称她对副总统办公室管理不善导致大批员工离职；她在移民问题上沟通不足，被批评对边境关注不够。
直到两年前，美国联邦最高法院推翻了保障妇女堕胎权的“罗伊诉韦德案”。《华盛顿邮报》指出，在此之后，哈里斯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立足点，成为拜登政府中最有效的女性生育权利倡导者。
根据资深民主党策略师比尔·卡里克的观察，最近几个月哈里斯一直作为拜登的竞选“代理人”在全国进行巡回演讲，他注意到哈里斯相比以前取得了不小的进步，“比起担任地区检察官以及争取2020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时，她如今变成了一个更好的候选人，展示了很多个性和可信的主张。”
提名之路仍有不确定性
尽管得到了拜登的支持，哈里斯是否会被提名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或者民主党将采取什么程序来选择替代人选，目前仍不清楚。
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主席杰米·哈里森在一份声明中说，未来几天，民主党将“采取透明和有序的进程，作为一个团结的民主党，与一位能够在11月击败特朗普的候选人一起前进”。
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即将在下个月召开，多名消息人士称，哈里斯的竞选官员、盟友和支持者已经开始呼吁民主党人应团结在哈里斯周围，支持对她的提名。曾被认为有可能取代拜登参加竞选的加州州长加文·纽森已经表态支持哈里斯，称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引领美国走向更健康的方向。
然而部分民主党人并没有支持她，还有人明确要求提名过程公开，而不是直接对副总统进行“加冕”。
拜登退选后民主党内部的混乱局面可能还会继续。王勇指出，尤其在拜登与特朗普辩论过后，民主党内的混乱越发严重，如今民主党党内在提名候选人方面还有一定分歧，存在不确定性。民主党党内有不同的利益集团、不同的“金主”，他们也都想推出自己的候选人。
如果民主党人像拜登呼吁的那样，最终提名哈里斯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她将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二位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的女性，并领导一个身处危机中的政党。预计哈里斯提出的政策愿景不会与拜登政府有太大差别。王勇称，哈里斯会继承拜登竞选的纲领，强调政府干预，推动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带领美国绿色转型等。
最新的民调显示，哈里斯在11月总统大选中击败特朗普的可能性并不比拜登更大。上周《经济学人》与民调机构舆观调查公司联合公布的民意数据显示，拜登将以41%对43%输给特朗普，而哈里斯将以39%对44%输给特朗普。
不过有声音认为，拜登退出竞选后，哈里斯的支持率将发生明显变化。曾为拜登竞选团队工作的民调专家莱克指出，既然哈里斯参选，选民就会重新审视她，她有能力为年轻选民、妇女和少数族裔等民主党的关键战线注入活力。
王勇分析称，特朗普遇刺事件发生后，他本人也在进行一些调整，开始强调全国性的团结，改变了以前较为鲁莽的发言。距离美国大选还有3个多月的时间，两党都确定总统候选人提名后，又将出现新的局面，目前大选前景还不是特别清晰，美国的选举高度意识形态化，未来如何发展还须进一步观察。